中意丨传奇大卫·福斯特·华莱士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牧十六第 75 期


 


大卫·福斯特·华莱士(David Foster Wallace),美国小说家,1962年2月21日出生于美国纽约州伊萨卡,2008年9月12日自缢于家中。


   

 传奇大卫·福斯特·华莱士

文 / 白桃杨


你根本无法完全准备好去迎接他的精神世界,因为那个世界如此广阔,狂野不羁,极具深度,充斥关怀,令人心驰神往。

——他,就是大卫·福斯特·华莱士。

1962年2月21日,大卫出生在伊利诺伊州。是的,他是细腻敏感的双鱼座。他爸是大学的哲学教授,他妈妈在大学里教英语。他还有个妹妹。妹妹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可以说是女版的他。

 

 4岁时妈妈教导他读了梅尔维尔的《白鲸》。上街买水果时还会做拼字游戏。游戏很有排他性,只有华莱士家人会玩儿,别人要么听不懂,要么觉得规则太复杂。

 

9岁,他是少年网球的种子选手。但他说,“我很有天赋,但你要知道职业的网球选手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我每天只练两个小时,与那些每天练12小时活得像和尚一样的人是完全不同的。” 


15岁,他放弃了网球,转向学习。他知道自己打得到但永远不可能成为费德勒那样的传奇人物。他成绩很好,时常因为老师教不了他而觉得老师不够聪明。所以他在父亲的母校伯克郡的中学(具体是哪一所,还不知道)就读,因为远离家乡,他靠摆弄微积分、矢量、坐标格来宣泄乡愁。对他来说,“微积分确实很像儿时的游戏。”

把微积分当游戏的人在18岁进入艾默思大学。这是一所昂贵的私立文理学校,与西海岸的其他12 所大学并称“小常春藤”。面试那天,他从教学大楼走出来,父亲就跟在他后面。走到一半,他扶着行道树吐了。父亲说,“如果你觉得压力大,我可以与他们沟通沟通。”

 

他不置可否。最终他主修了双学位:哲学与英语。

与他合作的编辑说,他是那种聪明,聪明得让周围人很尴尬。尽管如此,他还是交了一两个好友。他有与他一起听歌的伙计。他们在没课的下午坐在皮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听平克·弗洛伊德。多年后他还迷上了加拿大歌手艾拉妮丝·莫莉塞特,说她的声音很有磁性,“能让人身上痒痒。”可当记者追问为何不用让出版社用他的影响力去与她见一面呢?他说,“你知道,见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不要见了。”害羞地像个小粉丝。

 

他有一个非常好的舍友,马克·卡斯特罗。马克后来做了律师,但总说自己其实是个作家。那时候大卫是最害羞的那个,每次两人一起活动,说话的总是马克·卡斯特罗,仿佛大卫是个隐形人。

 

如果你坚持与他说话,问一些:“嗨,我的成绩都是A-,你的呢。”这类的问题。他会说,“呃,A+吧。”却不会让气氛降到冰点。

 

《最终你还是会成为你自己——与大卫·福斯特·华莱士的一场公路旅行》的作者利普斯基说过,“华莱士将我们熟知的经历切开,一点点分析给你看。能做到这一点的作者,像是塞林格与菲茨杰拉德,会与读者形成不可分割的联系。读他的书不是为了找寻新知,而是为了体验一下像大卫·福斯特·华莱士这样活着是什么感觉。思考你应该如何活好,才既不毁了别人这一辈子又不糟蹋你自己的人生?”

 

换句话说,体验一下,身为人这种动物,到底他妈的是一种什么滋味儿。

第一次抑郁症发作后,华莱士回了趟家。那是在大二的中期。父母与妹妹都吓到了。“别担心,我只是回来歇会儿。”他说。

 

妹妹带着他闲逛伊利诺伊小镇,一起在快餐店吃饭。他疑惑地望着服务员,“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他们是怎么做到与顾客沟通顺畅的。”

艺术学硕士毕业后,他写了他的第一部小说《系统的扫帚》。这是他的毕业论文。结构奇特,天马行空,与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的结构差不多,反正他借鉴了这本书。他把书稿寄给了小布朗出版社,被编辑相中,他一举成名。大家都说,“那个24岁的小家伙太狂,居然写出这种小说。”

 

可他没这种感觉。在他私人字典里,他希望《系统的扫帚》给人一种青涩的少年感,就像是一位非常聪明的14岁少年写的。他知道少年成名会有什么后果:焦虑,嗑药,吸毒,后半生毁于一旦,一辈子活在往昔回忆中。


他回到艾默思大学教书。25岁,他已经是学校里备受欢迎的老师。他留着过肩长发,包着浅白色有小鱼造型的头巾。课间他会拿出准备好的小熊饼干给学生吃,理由是,“你们得原谅我,我得去抽支烟。”而有时他自己也想吃,他会说,“我太饿了,我饿得快跌倒了。”抽烟的同时,他还有嚼烟草的习惯。

 

他的创意写作课很难进,申请时你得先写一个短篇,之后你会发现班上只有15位同学与你一起被选中,并且你的老师——比你大不了几岁的华莱士,。

 

他用三种不同颜色的笔给你批改,举例时不单用严肃文学,还给你说一说史蒂芬·金的恐怖小说,来说明严肃文学与普通小说的区别。你写的不好时,他会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查理这个家伙真的很让我心烦。”你总是分不清两个词的语法时,他更直白,“我恨你。”

 

如果他发现你真的有写作天赋,他会追着你要稿子,哪怕这篇稿子已经被改过千万遍,越改越长,而你也早就从他的课毕业了。他会悄悄地把你改好的作品送到艾默思文学奖去,顺便帮你申请艺术硕士学位。

 

苏·迪克曼,1989年的艾默思毕业生,怀念大卫·福斯特·华莱士时曾说,“我不能说是他让我成了作家,时间久了我自己也能琢磨出来。但我心知肚明,若不是他,若不是他这么聪明,如此严格要求,如果不是他逼着我去写,不断逼我去挑战我自己,事情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他在学生群里有个绰号:DFW。他们会直接用其代替他的名字,仿佛在说约翰·列侬或鲍勃·迪伦那样的摇滚巨星、精神领袖。

D·T·麦克斯(《纽约客》的员工记者)也说,“我也搞不懂为什么一个作者会如此去触碰人心,他与读者的联系就像音乐人一样,触及心灵。”

从1992年开始大卫开始创作他早期最重要的作品《无尽的玩笑》。这部作品有1079页,包括300页的注释。一般来说,注释不属于文本本身,而是属于某种边角余料。但你去读大卫·福斯特·华莱士,你会发现注释延绵不绝,有时居然长过章节半身。显然它们进化了,成了文本的重要组成部分,具备独特的生命力。

有个片段,他用一种蹩脚的法语与英语来写,编辑迈克·皮驰(他说话断断续续,不像是紧张,倒像是有口吃)看到了,吓了一跳。“这是山,是那种读者怎么翻都翻不过去的山,真的搞不定。更别提你那些长而又长,感觉根本找不到句号的句子了。”

 

这种书怎么卖嘛?出版社很暖心。出版前一年,他们就会每月给全国各地的媒体所在当口送出写着金句与线索暗示的贺卡。小说发行的当天,读者已经期待的差不多了,瓜熟蒂落。

 

《无尽的玩笑》很难啃,需要耗费的体力与脑力惊人,所以它大多数读者平均年龄在25岁(母语为英语),它需要你专心致志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真的读完了它,你不会觉得,“啊,终于。”你知道这本书给了你什么。它没有一个句子是懒惰乏力的,每个节奏都掌握得精准到位。它让你成为了更好的人,并且让你有种错觉,你变聪明了。

 

你肯定会惊呼:“天神级别的我操(holy shit!)。”

当然,大卫名气暴涨,焦虑也接踵而至。他抑郁症很严重,长期靠药物控制。,他把50万美金分给了他在疗养院(戒药隐,防,接受电击治疗)的朋友。他们都觉得他有毛病。为了抑制愈发严重的危机感,他几乎立刻开始了下一步作品的创作。

 

在此期间他爱上了单亲妈妈凯伦·格林。凯伦是个视觉艺术家,拥有自己的展厅,在家里工作。他把胳膊上女诗人名字的纹身抹掉了,换成了凯伦。他每天早上去车库里徒手写作一小时,下午到普莫纳学院教书。他已经搬到加州并与凯伦结婚了。 

大概是他觉得,经过这么多年他终于抵达人生最快乐的时刻。

 

他很怕鲨鱼,凯伦就扮作鲨鱼吓他。入睡前他们一起读书,他会祈求她不要出事,车祸、摔倒割伤,都不要。他是如此快乐,以至于他决定停掉抗抑郁的药。他总有一种错觉,20多年来一直靠药物控制情绪与反应,他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他自己还是药?他喜欢凯伦,是他自己还是药让他喜欢?

 

但你知道,抑郁药物有个毛病,一旦你停一段时间,如果症状再次爆发时它要么起不了作用,要么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起作用。怀念他的人都希望,他能给足时间,让药性发作。

 

但他太痛苦了。他几乎一整年都失眠,他父母从伊利诺伊赶来陪伴他。他瘦了70磅,当弗兰岑来家里看望时,他却坐在藤椅里开玩笑,“看看,我现在正合适呢。”

他不愿去见学生,也不让他们来探望,生怕大家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样子。而同时,他的小说《苍白的国王》也出现创作问题。他本想写成龙卷风的结构,碎片般的片段渐渐聚合,扭成一团,读者自会看出意义。但《苍白的国王》的主题太难,真的没人碰过,是关于无聊的。 

无聊?你要怎么去写无聊?大卫·福斯特·华莱士是这么写的:此处引用比目鱼博文《一位抱负不凡却最终放弃的“文学武士”》译文:

 

克里斯·弗格尔(绰号 “不靠谱”)翻过一页纸。

霍华德·卡德韦尔翻过一页纸。

肯·威克斯翻过一页纸。

麦特·雷德哥特翻过一页纸。

布鲁斯·钱宁(外号 “潮哥”)把一张表格和一份文件钉在一起。

安妮·威廉斯翻过一页纸。

阿纳德·辛格不小心一次翻过两页纸,于是他把其中一页翻了回去,发出一种稍微不同的声响。

大卫·卡斯柯翻过一页纸。

……

 

这是他所描写税务局公务员工作日某天的状态。一整章都在翻页这种事除了华莱士,还有谁干的出来?

 

无聊对他来说,是现代社会的核心组成部分。无聊就像粘稠的夏日午后,就像苍蝇疲倦地爬过窗户,你也不愿去打死它,是日复一日的人生。

 

那么问题来了,如何面对它?《苍白的国王》里他借人物之口说,“当你打败无聊,你便无所不能。”著名的演讲(我相信很多人都有所耳闻)《这是水》中他则更刺人,直接把无聊比作生活这潭水,而我们就像游荡在水里的小鱼,无意识地游来游去,却不知道水为何物。

 

然而,他希望人们看清生活,成为更好的自己。他自己却选择了自缢。2008年9月12日,凯伦为他担惊受怕九天之后,他在车库里上吊,年仅46岁。书桌上留下《苍白的国王》的残稿,并嘱咐道,“你觉得写得不好的,请毁掉。”

很多人喜欢仿造雷蒙德·卡佛的著名标题来提问:当我们读大卫·福斯特·华莱士时,我们在读什么。

 

他说,最好的书是关于孤独的对话,如果作者某些地方做对了,那他基本上就是成功地提醒了读者自己有多聪明。正因如此,很多人在他去世后,发觉世界突然空荡荡,无端多了一份的孤独感。有些人愤怒地打进广播热线,说:“大卫是我最恨的人。”

 

他曾担心人们喜欢他,不是因为他人好,而是因为他的才华。

 

当然了,任何人都会承认他有才华,但真正喜欢他——被单独分类为“一个华莱士的读者”的人——会被他关怀震惊,他的书给予如此之多,需要消耗巨大精力与专注才能读完。他们会不由自主地问:“要是不为了某种形式的爱与交流,他为何要写那些让人无法卒读的大部头呢?”

 

所以,想要再问一次:今年是他去世十周年,你是否已经爱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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