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往前翻两年再多一点,2015年8月,世界最大的粮商美国嘉吉公司公布2015财年第四季度业绩,亏损5100万美元,这在嘉吉的历史上,特别是过往的10几年里,是唯一的一次,此后的几个季度,嘉吉的业绩仍是疲软无力。
嘉吉CEO麦克雷南(MacLennan)意识到等下去,嘉吉被颠覆的那一天将为期不远,在彭博社的报道中,麦克雷南用了温水煮青蛙来形容当时的状况。
信息不对称优势凋零
1865年,威廉·华莱士·嘉吉创立嘉吉公司,低买高卖,买近卖远,把秋天收获的粮食存储到来年再卖出去,利用信息不对称和时间差,在全球范围内调配粮食,填补粮食供需缺口,就是嘉吉的基本商业模式。
在过去150年左右的时间里,嘉吉的商业模式,其他跨国粮商也大体如此,一直运转正常,嘉吉的粮仓、传送带、车队、船队遍布全世界,全球拥有超过15万名员工,经营规模世界第一。
按照这样的套路玩下去,再过100年,嘉吉也许还是世界第一。
电脑和手机让事情起了一些变化。
美国农业部每周、每个月都在发布美国以及全世界主要农产品生产国的农作物生长情况、供销和库存数字,不止美国农民,全世界的任何一个人,只要能连上互联网,就可以用电脑或者智能手机连上美国农业部网站或者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第一时间了解美国和全球农产品的市场信息,这时候一个普通的农民和嘉吉这样的大公司,在信息获取上没有多少差别。
如果说有差别,嘉吉的网速也许更快一些,嘉吉的员工英语水平比中国东北的农民用得更熟练。
信息不对称上的优势,嘉吉这样的大公司已经不那么明显,因为不知道整体市场的供需状况,随便一个价格就卖掉粮食的农民,要比以上少了很多。
农产品变成个性化产品
仓储能力是嘉吉商业模式的另一个撑脚。以往的农民到了收获的季节,想方设法尽快把粮食卖掉,因为没有地方存放,哪怕低价割肉也要卖掉,如果发霉变质,一分钱都得不到。
现在的美国,农场的规模越来越大,中国也出现了类似的趋势,越来越多的种粮大户出现,这些农民的经济实力今非昔比,可以盖起自己的粮仓。
过去15年,根据美国农业部的数据,美国农户的仓储能力增长了25%,如果粮食的价格不好,农民可以把粮食存在自己的谷仓里,摒一摒,等粮食价格涨上去了再买。
国际农产品市场的去中介化趋势越来越明显,嘉吉,邦吉、ADM、路易达孚,包括中粮集团,都是被去掉、被脱媒的对象。
还有一个趋势也在动摇跨国粮商的商业模式根基。
以外,国际农产品市场上的大豆、玉米、小麦、稻谷,都被当做大宗商品,所谓大宗商品,就是在贸易商眼里,这一船大豆和下一船大豆都是一样的,如果有差别,可能只是重量上这一船重一点,下一船轻一点。
但是农产品消费者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刁,原来只要能吃饱,能用就行,美国大豆还是南美大豆,都无所谓;现在消费者开始讲究这批大豆是不是有机大豆,是不是转基因大豆,消费者需要有特点的、不一样的东西。
这个变化对于跨国粮商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原来跨国粮商追求的是找到成本最低的农产品,如果美国的大豆太贵,就用巴西大豆来取代它;如今,如果客户只要美国大豆,如果你没有,这生意就玩完了。
上面几个变化越来越明显,趋势变得不可逆转,已经有人预测有些恐龙级的跨国粮商,如果不及时变革,有可能会轰然坍塌。
嘉吉的四板斧
嘉吉是变革速度比较快的公司。
世界变平了,信息不对称的优势不再是压倒性的,嘉吉砍掉了不少失去核心优势的业务,能源贸易业务被砍掉了,一个管理数十亿美元的对冲基金被裁撤了,猪肉业务以14.5亿美元的价格卖给了JBS,甚至北美的一些谷仓也被剥离掉了。
不赚钱的、赚钱不多的,统统被砍掉。嘉吉原来有100多条业务线,麦克雷南大刀阔斧之下,只留下了几十条,他的想法是生意不需要做那么多,要让嘉吉变简单。
留下的业务则做精做强。
农产品贸易虽然出现了去中介化、脱媒化,但是专业分工的规律还起作用。美国农业部的报告是有用,但是要当饭吃还不行。
嘉吉投资了一家从美国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剥离出来的一家技术机构,这家原来通过卫星照片的判读,来跟踪阿富汗烟片种植的情况,嘉吉拿它来分析农作物的生长情况,这在几年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有了先进技术的帮助,嘉吉可以更加精准的预测农作物的收成,从而在农产品市场上给出更加合理的价格,提高其农产品贸易的利润。
嘉吉现在还卖软件给农民,帮助农民用面部识别技术,跟踪每一头牛都吃了什么,测算每头牛能产多少奶,从而更好地利用牧场的产能。
嘉吉搞的新奇高科技玩意里有一种技术,用麦克风来监测水底的水流状况,从而确定最佳投料时间,提高虾的养殖效率。
针对农产品消费者消费的新趋势,嘉吉大量投资水产品相关的业务,这是近几年嘉吉业务变革最大的动作之一。
2014年,联合国粮农组织称人工养殖的水产品数量已经超过捕捞的野生水产品,成为人类主要的食物来源,就像几百年前牛肉、猪肉通过养殖成为人类的主要食物一样,而每年水产品行业的市场规模将达到1630亿美元。
3年前,嘉吉以15.8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EWOS公司,这家公司是生产养殖三文鱼所需饲料的最大企业。在水产品养殖饲料领域,嘉吉卷起袖子是准备大干一场,麦克雷南相信未来人类吃的水产品越来越多。
另外嘉吉还在投资健康食品,比如从动物的细胞来培育牛肉、鸡肉、鸭肉,或者以豆类和蔬菜为原料来生产有机和非转基因蛋白。
虽然没有公开数据,外界估计饲料与蛋白业务贡献了嘉吉三分之二的利润,而贸易贡献的利润只有三分之一左右,如果属实,称呼嘉吉只是一家跨国大粮商,已经不准确。
2017财年,嘉吉调整后的净利润为30亿美元,创最近7年新高。这么一个数字说明,麦克雷南搞的变革还是有成效的,嘉吉家族当然很开心,现在拥有嘉吉公司的嘉吉家族和麦克米伦家族中,有14位成员的身价超过10亿美元,在全世界家族企业中,高居世界前列。
富不过三代,嘉吉公司是个例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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